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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一節車廂

 

喜歡火車,這樣的喜歡是簡單的,畢竟,對白皮來說,火車,他根本沒什麼研究,更別說是鐵道迷的程度。單純的喜歡坐火車,喜歡火車站,喜歡老先生剪票員,喜歡叫賣著便當的婆婆,甚至喜歡夜晚裡月台上方的白冷色燈管。對於他來說,時間走的很快,雖不算是改朝換代,但是這些景象卻不曾消失,永遠都在那兒的火車站,似乎不曾坐下的剪票員先生,嚷嚷著便宜又好吃的聲音,這些景象對白皮來說有著說不出來的感觸;六歲是他第一次有記憶的搭火車,當時,小小的他在月台上唱歌,那首直到十多年後的現在還是記得的曲子。在這樣安靜的夜晚,白冷色的燈管閃啊閃,雖是十一月的尾巴,白皮卻只穿了一件秋天款的藍色外套,這年的冬天是不冷?還是遲到了呢?他想著,踏著熟悉的腳步,輕輕的,緩緩的,走過了最後一支燈管,來到了月台的盡頭,然後,開始哼起那十多年前的旋律。

 

這該算是個小站,卻有著長長的月台。「另外一端,真遠啊!」,他想,看著火車的亮點越來越大,然後慢慢的往回走,頭燈應該是不會到達他現在站的這個位置。第一節車廂,他總是選擇這一節,而這樣的選擇也很簡單│能走到最前面或最後面搭車的人似乎都比較特別。這樣的想法,白皮的朋友們並不以為然,他們多走些路純粹是因一個「比較有位置可以坐」的心態,還有,他們並不認為自己特別。

 

然而,列車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白皮意識到,原來這並不是電車。

 

這是一個莒光自強不會停的小站,自從前幾年的平快停駛後,復興區間電車是唯一會停留這裡的火車。平快的電風扇,和可以變換方向的坐椅,白皮是懷念的,不過電車也不錯,至少一排排面對面的座位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人,白皮喜歡觀察人群,然後猜想他們可能的故事,當然,那必須是在精神很好的情況下。

 

晚上八點多,站在月台上的他感到一點嘴饞,看看錶還有十多分鐘,足夠可以跑回去買包零食│對了,火車還有個優點就是可以吃東西。想到這,他笑,樓梯兩階並成一階的跳。

 

 

 

 

焦慮,排在前面的頭髮斑白的老伯似乎找不到零錢,這個意外,一分一秒過去。

「我記得我有五塊的啊,呵呵,應該在口袋裡啊。等一下喔。不好意思啊。」掏掏褲子的口袋,又掏掏衣服前面的口袋,他說話的語調也是慢慢的。離列車進站剩下五分鐘,白皮有些著急,正當他想著要不要把東西放回去,不買了的時候,前面有了動靜。

「啊,呵呵,找到了。」老伯把五塊拿了出來,卻一個不小心的掉在地上,然後滾到白皮的腳旁。彎腰,他把那枚『該死』的五塊撿起。

「啊。謝謝,謝謝。」回過頭來,老伯佈滿皺紋的臉孔對著白皮笑。

 

 

他是?...

...是他?

 

 

詫異,詭譎甚至一絲絲不安,複雜的情緒空白腦海,白皮把硬幣放在老伯的手上,自己卻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動作。那位老人對他微笑。

 

「先生。先生!換你了。」

「啊。」│啊,糟糕,我的零錢又是放在哪?不是在我手上的嘛?片刻後,回過神來,感覺混亂。

        列車已經進站。抓著牛肉乾,白皮飛也似的往月台跑去。樓梯三階並成一階的跳,來到月台的他看見前方的列車燈│「還沒走還沒走!」他跑的更快了。

還好,衝刺沒有白費,終究是趕上的他,站在電車的門旁邊喘著大氣。他看了看手上的牛肉乾,然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空蕩蕩的車廂是這樣安靜,靠著扶手,白皮迷迷糊糊地睡著。然後,等他醒來,車廂裡的人明顯變多,至少,已經有不少人是站著的了。

他看看手錶,算算自己應該是沒有坐過站。似乎是要進站了,火車的速度慢了下來,他打了個呵欠。

出去的人比進來的少,所以車廂變的更熱鬧。突然,手機響了,白皮慢慢地拉開包包,卻發現原來響的不是自己的手機。

「咦?」站在他面前,是一個戴著黑色粗框眼鏡的女孩。看著白皮的她納悶,然後輕輕的叫了一聲│她匆忙地拿起腰邊的包包,掏著尋找著自己的手機,可是怎麼樣都找不到,那明明是個小小的粉紅包包。

 

「在前面。」看到包包的前面發光,白皮指了指說。

「喔,對耶。」粗框女孩撥了撥臉前的頭髮,卻停止了動作。

「接‧‧‧接啊!」對於女孩這樣的反應,白皮說,感到有些錯愕。

        「啊,好。」黑框女孩拉開前面的袋子,總算拿出了手機,它竟然還響著,這真是不可思議,應該是沒有語音信箱吧,白皮這樣想,坐在旁邊的叔叔偷偷笑出了聲,白皮也微微的笑了一下。

       

        黑框女孩的聲音很好聽,清楚卻不會刺耳,也很有氣質。怎樣的聲音才有氣質?白皮也不太清楚,不過他淺意識是這樣形容的。打電話來的似乎是百貨公司的專櫃小姐,大意是,黑框女孩買了件東西,可能是衣服,然後她想要修改或換另外一件等之類的。她的聲音是這樣清脆,一種舒服的感覺,而這和她的外表似乎不太相稱,二十出頭,大約一百六十五公分,瘦長的身形,不算是白的女生,卻留了一頭黑色長髮,搭配一副大大的粗框眼鏡,黃白格子的襯衫披著一件白色薄外套,和一條深褐色的長裙,當然,還有那個粉紅色的小包包。

 

「應該算正吧?可惜啊,這個裝扮。」白皮心想,會用『應該』,因為那副搶眼的黑色粗框眼鏡有模糊遮蔽的效果。總之,看著她,不算是刻意,也說不上吸引,然後,從那個女孩的身上,白皮發現了一種『特別』。

倒不完全是她看起來的樣子,而是她豐富的臉部表情。一般人搭火車多半是沒有表情,但是這女孩臉上卻是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感覺是在想事情,但是她小姐偶爾還會突然來個擠眉弄眼,如:把自己的腮幫子吹的鼓鼓,這就很像有些超出正常人的範圍了,或許她是在吸引別人的注意,不過又不像,畢竟這樣的吸引似乎對她沒什麼好處。看著她把手放在粉紅色小包包的上頭,那副不安狀,,白皮猜想她該是個迷糊,傻裡傻氣的人。

 

「那個,很謝謝你,我很迷糊。」把手機放到前面的包包,黑框女孩說。

        「喔,不會不會,鈴聲一樣嘛!」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謝謝,她的大方讓白皮有一點點的不知所措,那個女孩對他笑一下,所以他也點點頭地微笑。女孩的笑容很自然,黑框底下的眼睛又大又圓的亮著,剎時,白皮的腦海滿是她拿下眼鏡的想像畫面,但這個畫面卻一直不能夠完整。女孩看著白皮,似乎要繼續說些什麼,卻被後方的一位老先生推了一下而回頭。

騷動,人群推擠,原來電車早已停了下來,下一站到了,所以乘客陸陸續續的下車,月台上的也開始往車廂移動。黑框女孩有點疑惑的張望,然後又是一聲「啊!」,這一聲比之前的「咦?」大聲了一些。

        「我要下車了!對不起,對不起,借過!」,左手放在粉紅包包的上頭,右手試圖開出一條下車的路,終於下了車的黑框女孩漸漸消失在人群中,白皮發現她走路的樣子,搖搖晃晃有一點外八,也是傻傻的。

等到電車再次開動的時候,白皮想著,如果以後還有機會遇到她,自己要不要打個招呼呢。

 

        忽然,又有熟悉的手機鈴聲,白皮笑了一下,想,該不會是那小姐把手機掉在這裡吧,打開包包而這次真的是他的電話│是三畝打來的。

        「白皮喔,那個‧‧‧沒忘記帶吧,明天記得吃飯的時候拿給我啊,哈哈哈,很急的說。」對話那頭的三畝笑著說。

「我有帶啦!當初真的不應該跟你說我們家有,真的,很不想碰。」

「幹麻這樣,好兄弟,我真的很需要的說!」三畝繼續笑。

「的說的說,我有帶的說,再見的說!的說的說。」白皮笑笑,把三畝的電話掛掉,耳邊還留著他爽朗的『感謝啦的說!』,然後他抬頭看著上方那袋三畝要的東西,卻發現另外還有一樣東西也擺在架子上,就在袋子的旁邊。那是一指粉紅色的手提箱上面印了一隻好大的Hello Kitty

 

「天啊。」白皮摸摸額頭,他想起那個黑框女孩。

「這該不會也是她的行囊之一吧?」

 

看看現在站在他前面的,一群剛剛補習下課的高中男生七嘴八舌;旁邊的,穿西裝打領帶的叔叔也還沒下車;還有對面的,地中海阿伯呼呼的吹著他的麵線。這個粉紅色的Hello Big Kitty應該不會是他們的吧,如果是,也有點‧‧‧。

 

這應該是她的‧‧‧。

 

他開始想。

 

「就把它放在這邊吧,站務人員會處理的,嗯‧‧‧他們真的會處理嗎?還是我等一下把它拿給站務人員好了,可是這樣還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保管好‧‧‧總不能要我先帶走吧,或許我會遇到她,不過我下次回家也要一個禮拜後,不行,不行,我不想帶著這隻巨貓到處走‧‧‧不管,還是先確定這是不是『黑框』的好了。」千頭萬緒,他的站就要到了,嗯,白皮終於做了個決定,他決定把這個粉紅色的手提箱先拿下來。

他想,如果這真的是別人的話,如果這真的是在場某個人的,如果如果這真的是在場某個man的,那他一定會說,放開那個Kitty?那白皮他自己只要回應說,對不起,我只是感覺這個皮箱好可愛,情不自禁想看看之類的,有著少女情懷的『他』一定會放過自己,但是,如果他想要和我交朋友呢?

 

第一節車廂,特別的人很多。

 

白皮不敢繼續亂想下去,也沒什麼時間,廣播已經開始,他的站就要到了。站起,他快速的把行李箱拿下,放在腿上,看了一下四周,果真,也還好,沒有任何人要他放下巨大凱蒂貓,他鬆了口氣,同時注意到了凱蒂下方的小小的欄位,上面寫著是一個地址,還有連絡電話。

「早說嘛。」白皮笑了,他決定要自己送回去,比較放心。 看著那隻巨大凱蒂貓,他傻傻的對它笑,「『黑框』啊,真是個迷糊蛋!附上地址電話本就是迷糊的人必備的嘛,我怎麼沒想到呢?」他想,一分鐘後,走出了車廂。

 

「剛剛那個人很變態捏,對Kitty笑。」裡頭的高中生嘻笑討論著,聽到這段話的阿伯吃完麵線,打了個咯,笑。

 

 <我們的發達之路 >一、第一節車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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