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dRing

十三、搞笑劇

紅色的幕拉開，台下已經出現笑聲。

「這傢伙怎麼會這麼快就上場了啊？」這是在場每個認識真腸君的人心中共同的驚叫！

這樣的開場安排不是搞笑劇，還會是什麼？

破洞縫補過的灰襯衫，沾滿灰塵的藍色弔帶褲，黑色鴨舌帽，安徒生童話裡典型窮苦人家小孩的穿戴，打了個哆嗦，真腸君神情黯淡的站在台上，一臉正經的相當投入，他的手上拎著一個竹籃，上面蓋著一塊類似抹布的破布，而籃子裡放的應該就是火柴吧？

「可是，窮人家的小朋友哪有這麼胖的啊？難道他扮演的是一個家道中落的胖小弟弟？」對於台上這個又笨又懶睡飽吃吃飽睡的室友，看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份上，白皮忍耐不笑出聲。第一排的位置，雖說是角落，但舞台上的光線多多少少還是可以照射到這兒，白皮看了看旁邊的十塊，情況比自己想像中的好│十塊錢也是有點想笑的樣子。「這隻平時借東借西睡覺打呼的胖香腸總算有點貢獻。」白皮想，繼續看著台上。

白色的燈光打在真腸君的身上，一出場就獨白，這是話劇裡常有的開場，不過，讓他擔任這麼重要的角色，英文系今年的演出還真是大膽啊！

一片片的碎紙是小小的雪花，它們如落葉般巧巧地墜下，劃出一個個左右左右的弧度，彷彿拉著一把隱形的小提琴，奏出一許白色的靜默。白光，舞台中央的這個圓圈不大，也不強，所以後方的佈景依然是黑暗，它們結合前方的白亮，構成天寒地凍裡的銀色冷清。

話劇的背景是在十九世紀初的一個冬天，某個俄羅斯的小鎮上。主角真腸君，站在舞台的中央，他顫抖著身子，白皮發現他的招牌厚唇被塗成紫色，指尖耳朵也是紅紅紫紫。「哇，連凍傷也有考慮到。不過，胖香腸，冷應該是牙齒咯咯作響，你嘴唇抖個什麼勁啊？可惜了這毫不馬虎的化妝。」白皮笑。

台下的笑聲慢慢的停了。真腸君是遙望遠方，還是看著觀眾？示意取暖，他向掌心吹了吹氣後，終於說話了。

「It’s cold.」(冷啊)

真腸君的第一句台詞，簡簡單單，卻已經有笑果，白皮用手摀著嘴，忍耐。

「It’s cold.」(冷啊)

真腸君的第二句台詞，聲音放低了些。白皮用手摀著嘴，繼續忍耐。好個內心戲啊！難不成這次真的是走感性路線？「編劇你也幫幫忙，你們根本選角選錯了啊！」

「It……is…….so… cold……」(好．．冷．．．啊)

真腸君的第三句台詞，白皮兩手摀著嘴，拼命忍耐。「一開場就用內心戲是可以啦。不過，會不會太久了啊？」白皮看著站在台上的真腸君，站在台上講了三句台詞的真腸君，站在台上講了三次「好冷」，神情呆滯的真腸君，他凸著厚嘴唇張開嘴講話結巴的傻樣，白皮想，這個表情真是太真實了！觀眾席又開始出現笑聲，白皮捏了捏臉頰。

「It……is ………….very cold…」(超．．級．．冷啊)

真腸君的第四句台詞。他沒了魂似的呆站在台上，眼神更加空洞。中間的觀眾席出現爆炸性的大笑，「是阿熊他們？」於是白皮也笑出了聲音。他想，如果現在跟阿熊他們坐在一塊，一定會一起起鬨！這個愛出風頭的胖子一定自己加長了內心戲的長度。從開場到現在，超級簡單的四句台詞，竟然就花了一分多鐘，其餘的時間裡，真腸君不是空白的看著大家，抖著嘴唇，就是發出「嘶~~~~哈~~~~」的聲音。如果是其他人做出相同的動作，難保不會冷場。但是真腸君不同│他舉手投足都是賣點。

果然，這果然是部搞笑劇啊！

終於，終於有第二個角色登場，山羊鬍鬚，西裝外套，皮鞋，高帽，是一位有錢的紳士，從嬌小的個頭來看，這是一位女同學反串的。在旁的真腸君似乎有他的兩倍大，這強烈的對比，觀眾席馬上又出現鼓譟。

「Sir…..Sir, please …….buy a box of sausa…….」

(先生．．先生，請．．買一盒香．．．)

保持著開場時的呆樣，真腸君吞吞吐吐的，卻在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停住，沒有把話講完，他嘴巴張開開，傻呼呼地看著小紳士。

「Sausa?．．．難道是Sausage? 籃子裡面真的放香腸？不會吧，英文系這次真的要豁出去了？」幾乎每天都在使用，『Sausage』這個熟到不能再熟的單字，白皮的英文可能不是特好，不過對於這個字的敏感程度絕對超乎常人。因為他有個賣香腸的室友。

「You mean, matches?」(你是說，火柴吧？)

「Yes, yes, matches! Sir, please buy a box of matches!」

(是的，是的，火柴！先生，請買一盒火柴！)

語畢，一時間，全場觀眾鼓譟大笑，甚至拍起手來。「這個愛耍寶的胖子！」白皮想，看著身旁的十塊錢也笑了，雖然表情多少還是僵僵的。不過，看起來比之前更好了些。他身旁的星期三小姐更是一派輕鬆的大笑。

舞台上，摸了摸大衣的口袋，小小紳士拒絕了真腸君，她離開了舞台，留下得不到憐憫的他。

劇情有點急轉直下的意味，真腸君的臉上是哀傷戴著幾許落魄，對於充滿喜感的他能夠詮釋到這樣的地步，白皮頗為驚訝，他想，或許，這部劇還是有一部分是屬於感性的，是一個有淚水有歡笑的故事。但是，由於和之前的橋段落差太大，觀眾們雖然了解真腸君想要表達的辛酸，卻在一時間裡無法脫離方才的愉悅，所以，還是微笑的看著台上的演出

「Sad! They have no idea about the magic matches.」

(令人難過啊！他們不知道這是個有著魔力的火柴。)

「They never know .」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

真腸君一個跨步跳上了後方的道具樓梯，他一階一階的往上，邊走邊重複著「They never know.」這句台詞。終於，他到了最高的那階。

「They never know! It tells．．．． 」

(他們永遠不知道！這火柴告訴他們．．．)

「The future! 」

(未來！)

站在最高處的真腸君張開雙手，大喊著│黃色橘色紅色的燈『啪啪啪』的打開，照亮了整個舞台，幕景後方也奏起熱鬧的舞曲。

戲才開始沒多久，卻已經是驚喜不斷！「難道除了搞笑，感性，還要走歌舞劇的華麗風？」白皮想，覺得這場表演可能比自己想的精采太多！這一次，除了會面星期三小姐的計劃，他只是抱著友情贊助的心態，好吧，對於話劇本身的內容多多少少也有些期待，不過這些所謂的期待，單單只侷限在真腸君脫線搞笑的演出上。

感覺眼睛一亮，白皮笑，看著從樓梯上跑下的真腸君雙手張開。

「喔，這胖子原來還挺靈活。」他想，腦海中浮現出這個想法不到一秒。「磅！」，真腸君一個踩空，跌摔在地板上，造成好大的聲響。

全場一陣驚呼。

紅色的布幔很快的拉起，背景是輕快的佛朗明哥舞曲，第一幕就在觀眾驚恐的叫聲和大笑聲裡結束。大家紛紛抱以熱烈的掌聲。

今年的表演，太精采了。

還是個搞笑劇。

<我們的發達之路>   十三、搞笑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