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dRing

三十一、我的驕傲無可救藥

教室異動通知

期間：民國九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至三月三十日

因應本校第一研究暨教學大樓教室整修工程之進行．．．

「我昨天沒有看到這張公告啊！什麼時候貼的啊！這些桌子又是什麼時候搬出來的？該不會是昨天晚上吧？學校什麼時候這麼有效率了？」滿滿的不以為然，十塊錢的口氣。

一百多張，不，可能有兩百張？

不，應該沒那麼多？

如果，一張要花一分鐘，最好的情況就是在幾分鐘內找到，最壞，可能就是兩三個小時，所以平均一個多小時應該可以找到？

然而，幾分鐘過去，白皮和十塊錢發現這遠比想像中費事耗時的多 ─ 用白粉筆將檢查過的桌面畫上記號並不費力，可是要『看到桌面』就不是那麼輕鬆了。這棟舊大樓後方的空地不大，所以桌子一張兩張三張有些甚至四張疊在一起，雖然之前搬運的人並沒有傻到將四張桌子疊成四張那樣高，只是兩張的高度，可是，足夠折騰人了！

閃著燈，一輛三菱得利卡接近，後面還跟著一輛大貨車。

「喂！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一位矮胖，穿著無袖的禿髮中年人說，跟他一起下車的還有幾個黑黝黝的年輕人。對於他的問題，十塊錢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找東西喲？有東西忘在抽屜了喲？」操著一口流利的台灣國語，禿髮男子繼續又問。

「對對對！」十塊錢趕忙回答。

「什麼東西啊？」

「．．．鉛筆盒。」沒時間想了，十塊錢脫口而出。

凌晨五六點，兩個男生在找鉛筆盒？這啥小？雖然，十塊錢也感覺自己講的話似乎有點無厘頭，還有點蠢，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也實在管不了什麼異樣的眼光了。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鉛筆盒喔！」竟然還回答，這位老爹，他說，「不過，同學，我們現在就要把這些桌子搬上車了耶。我們會順便幫你們找啦！這樣比較快啦！等一下搬的時候，大家要咖注意喔！」

糟。

「我負責在車上幫忙接應好了。」還好，十塊錢腦筋動的快，這麼一來，每張上車的桌子他都可以檢查到。

半個小時過去，雖然是三月底，不過白皮和十塊錢已經滿身大汗。

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早起勞動，大學四年裡，沒一個早上像現在這樣特別！如果是真的，如果桌子是真的，那怎麼會沒有提到？等等，到底是？我，我，我到底在．．．在做什麼啊？

白皮嘗試讓腦袋停止運轉。忽然老爹說話了，「同學，你們的教室在幾樓啊？」

「在一樓。」

「啊！那個，那個一樓的，昨天晚上，已經被載走了耶！」

￡

微亮，遠方的天空。終究還是慢了。也不能說是因為那幾個莫名奇妙的紅燈，不知道，反正就是來不及了。

「小姐，對不起，來不及耶。」他說，看著後照鏡裡這個戴著粉紅色帽子的女孩，年紀應該跟自己差不多﹝雖然她應該不會相信吧，哈﹞，靠著車窗邊的她睡的沉，卻又似乎隨時都會醒來。想著，他放在油門上的腳又鬆了一些，天已經亮了，而讓一個女孩子獨自在清晨的海邊他也放心不下。她應該是一個人。而一個人去海邊的意義會是．．．。

會有什麼樣的故事呢？

就快要到了，他把音響打開，音量轉小，還是不想讓自己『叫醒』她。「會有什麼樣的故事呢？這個時候，一個人去海邊？看海，心情應該會好起來吧。嗯，同學妳知道嗎？悲傷的事情，難過的事情，可能有好多，好多．．．」他開始喃喃起來。

．．．一開始，只是希望自已的故事，快樂的篇幅能夠多一點。

後來，卻變成祈禱著悲傷難過的少一點就好。但是，如果作者已經認定這是一齣悲劇，會有多少快樂的橋段呢？我們是作者嗎？顯然不是。如果是作者，一定希望這本書是快樂的，雖然說悲劇比較有吸引力，可是那是對其他讀者而言，至少站在身為主角又是讀者的立場，是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寫這本書的人是誰呢？當時，妳只是指著天空回答我。妳說，妳相信自己只是一個讀者，讀著一本已經寫好的書，這本可能是在投胎轉世時從放著上百萬上千萬本的書架上隨便拿下的一本，只是不巧，拿到的是本悲劇。

妳的悲劇。

然後，在這本悲劇的倒數第二個章節，妳一個人去了海邊。那章最上面的一行，是妳的笑，還有妳跟我說的那句話。妳說：「沒關係，一個人去有一個人去的意義。」

當時的妳我都不知道，如果最後一章不算，每本書都相同的最後一章不算，在妳的故事裡，那將是我最後一次的出現。

直到現在，我仍不了解妳口中的『一個人的意義』是什麼？我只知道，妳離開了，還有在妳故事裡有我的那短短的最後一行，在接下來的我的故事裡，占了好大一片的篇幅。

妳曾經要我發誓，發誓我的這本書一定有個快樂的結局，妳說我的故事是快樂的，因為在妳的故事裡的快樂橋段都有我。「所以原來，書還可以亂撕啊！」我說，然後妳笑了。我發誓屬於我的這本書會是快樂的，因為妳，卻也並不完全是因為妳，畢竟，無論是妳在還是不在，我的故事都不是悲劇，妳在的時候，我的日子至少還有歡笑，悲劇是不會有這麼多歡笑的，所以我說是個挖苦人的肥皂劇；妳不在後的這兩年，尤其是開始的時候，倒也不是悲劇，而是『慘劇』！如果那些空白的頁數不算。

但是我知道，始終不會是悲劇的，因為對妳的約定，因為我的相信，雖然或許成為喜劇是不可能了，不過，至少會是笑中帶淚的故事，因為，我相信 ─

這本書，我在讀，也在寫。

「妳知道嗎？我們都要寫出自己的故事。沒有事情會完蛋的啦。小姐，記得

喔。其實我應該叫妳同學，呵呵。哈，昏倒，我在自言自語什麼？」已經

能看到風車，他笑，也笑自己的自言自語。

「這首歌我很喜歡。你可以再放一次嗎？」

是．．．什麼時候醒啦！她是什麼時候醒的啦！ ─ 「喔，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我也超喜歡這首歌！」處變不驚應該是最好的形容詞，後座的她應該沒有看到自己臉上的驚訝吧，他有點苦惱，同時，按下『倒回』。

這首陳綺貞的『我的驕傲無可救藥』，也是她的最愛。

我的驕傲無可救藥

我的懶惰也改不掉

我的脾氣控制不了

我都知道  我自己都知道．．．

聽著，前方的風車越來越近。

￡

不用不用！

「真的不用！反正我也剛好要到海邊啦。再說我沒有在日出前趕到，不好意思啦，所以真的不用啦。看在陳綺貞的份上。呵呵，不用不用！」他笑著說，幫她把皮箱從後座拿出。忽然發現，「這不是在去年年底，糾纏白皮許久的『粉紅色凱蒂貓大皮箱』嗎！」心中掀起一陣驚呼，奇怪！剛剛她上車的時候，自己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呢？是因為路燈的關係嗎？粉紅色的真是超稀奇的耶！

「這麼流行啊，怪怪。還是她其實是？可是，她沒戴啊。」望著女孩拖著皮箱漸漸遠去的背影，剛才這段有如時光隧道的半個多小時，讓他塞滿過往的腦袋變的遲鈍，所以在第一時間，沒有開口問她，或許他還是可以叫住她，可是他真的累了。

不過，他還是傳了一封簡訊：

「猜猜我剛剛載到誰  可能是黑框妹喔！

我沒收她錢  所以你欠我一頓飯 哈哈」

天空漸漸亮了，他閉上眼睛，做了一個夢。

￡

「．．．我的自私無可救藥   你的溫柔我躲不掉 

  我的藉口讓你受不了

我卻知道你的愛不會減少 

我卻知道你的愛不會減少．．．

再彈一次啦！再彈一次啦！我要再唱一次！」

「同學，妳沒有新歌了是不是？這首要唱爛了啦，

  再彈我就要收錢了喔！」

「你要不要彈？」

「．．．．．．好好好，我怕妳了。」

「我的驕傲無可救藥 

我的懶惰也．．．」

是夢？．．．．．．啊，是鈴聲。

「喂？」

「終於！終於通了啊！炸哥你在哪裡？」

<我們的發達之路>  三十一、我的驕傲無可救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