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凌晨兩點鐘
感覺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不是因為黑夜,也不是因為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為何都是黃色呢?路燈該也有白色的光吧?白色,正面,是單純乾淨的顏色;反面,是單調無趣的顏色。然而,這些最一般的印象卻和其物理意義 ─ 白色是由光譜中所有顏色光均勻混合而成的,大異其趣。
難怪,總是忽略那些白色的路燈。參雜了可能一點藍,可能一點綠,或可能一點紫,這些無傷大雅的一點,使得錯亂,使得遺忘。
或許,只是單純的喜歡黃光多於白光。
感覺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不是因為黑夜,也不是因為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交錯,來自四面八方的黃光穿插,編織成一個奇異的空間,越亮,也越黑。
凌晨兩點多,站在車站前的廣場,熄火,看著約五十公尺外的客運站駛進一輛巴士,白皮把安全帽放在坐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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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台大生!恭喜!」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背後的夜裡傳來。
看到轉頭的白皮,炸哥咧著嘴笑,他靠在也是黃色的引擎蓋旁,輕輕的揮著手。路燈下,有如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原來,不認得的不只是車站這兒。
「你真的來了,我只是剛好在這休息一下,順便排個班。」炸哥指指前方透出光的客運站。「發個簡訊給你,呵呵,你還真來了。」眼睛瞇成一條線,炸哥摸了摸下巴的短鬚。
「我不知道你跑晚上的,不,應該說,我不知道你跑到這麼晚。」
「有的時候啦。睡不著的時候。」
「開了一天,會睡不著?你這個老頭!」
「呵呵。想你啊,想看到你啊,你不知道喔?」
「哈,少來。」
不遠的地方傳來車門關上的聲音,應該是剛才從巴士下來的歸人吧。白皮問炸哥是不是也準備上工,炸哥笑笑,搖搖頭,他拍拍胸口,又拍拍大腿,然後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包Airwaves,往嘴裡丟了兩粒後,遞給白皮,他也拿了兩粒。
「黑框妹還好嗎?」
是炸哥的這句話?還是剛放進口中的薄荷味太嗆?白皮咳了起來,他彎腰,摸了摸胸口。
「...還,還好啊。這什麼鬼問題!」
「呵呵,反應不單純喔。帥哥,說,你把人家怎麼了?」
「幹。...現在,就只是偶爾在BBS上遇到,根本什麼都沒有啊!...
厚,她又不是我喜歡的菜!」
「有聊嗎?」
「...有,有啊,就偶爾啊。」
笑笑,沒有說話,低下頭,然後慢慢抬起,炸哥注視前方的模樣,讓白皮聯想到日本劇裡的老套(也是經典)片段 ─ 戴著帽,穿著風衣的男人,在深夜裡的港口旁,將腳踏在綁錨的柱子上,他點了根菸,然後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傷心故事。
不是港口,風裡少了海水的鹹味,但是,看著眼前這片靜止的光影,彷彿也能得到某種近似永恆的短暫安慰。
燈黃,夜黑。
約一分鐘的時間裡,坐在人行道邊的兩個人什麼也沒說,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前面這片有限的無境 ─ 黃色外的黑色到底能夠延伸到什麼地方呢?想著,也數著流逝的分秒,然後逐漸,感受失焦的模糊。
似乎不是靜止?
感覺靜止,是因為太快,突然發覺,眼前這團驚人的黃光和黑影以驚人的速度移動著?因為時間?這傢伙上演著前進後退的戲碼,所以推擠到了空間?越走越快的它,最後甚至狂奔起來,卻又突然急停,發了瘋似地回頭,然後又停,又往前,再停,再向後。
永遠向前的時間?在眼前這些交疊的光影下,很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卻也不像是有那麼一回事?
未來,過去,預知,似曾相識。這些字眼在腦海裡像是地鼠般的探出頭,又慌張的縮了回去。
眨了眨眼,用手拖著腮幫子的白皮,側著臉看著左邊的炸哥,還是望著前方。所以,在想什麼呢?白皮感覺高中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三年裡,有多少次坐在炸哥旁邊呢?一兩次?不記得了,畢竟這是好久前的事了,雖然除了三畝坐在他的前面外,對於高中的座位,或許,這也僅是白皮有印象的一兩次了 ─ 總是亂換座位。
微笑,怎能不在靜止裡被查覺,所以炸哥將頭偏了一點角度。看著他,白皮說:
「嘿,計畫成功了。十塊錢發達啦!」
除了欣喜,能感覺白皮的口氣裡帶有一絲絲得意,也不奇怪就是了。他簡短的把事情的經過告訴炸哥,因為之前就有提到過,所以白皮這次只是補個完整,順便附上一個『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結局。炸哥說,這樣的大新聞怎麼到現在才告訴他?他呵呵的笑,眼睛瞇的小小,露出相當高興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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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少年仔,你今天到底要不要跑啊?」一個老邁卻又宏亮的聲音自客運站的方向傳來,十幾公尺外的一個身影,不清楚,不過看來是個胖胖的阿伯。「啊?呵呵,老江你先開啦!」炸哥喊。
「白,再跟我說些你們最近發生的好事吧!呵呵,如果你不累的話。」
當然不累,就是因為睡不著,才跑過來的白皮,他看著炸哥,那個有如泛黃舊照片裡的笑容,熟悉裡卻帶了些,說不上的陌生。似乎多了什麼,或者少了什麼。
「好!讓我來告訴你,一個好事,一個十塊錢大師的好事!哈哈!根據他本人的說法這是一個懸疑的故事!」白皮說。
<我們的發達之路> 十八、凌晨兩點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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