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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生日驚奇

 

最後一次看到十塊是一個多月前,寒假開始的前一天,沒有申請寒宿的他們簡單打包後,各自回家準備過年。

 

而最後一次和他說話呢?

是在更久之前,追溯到,宣判真腸君『存活』下來的那天。得知成績通過的他抱著白皮繞圈,跳著肥仔華爾滋。

 

華爾滋怎麼跳,白皮一點沒有印象也沒有。可是他記得很清楚,當天傍晚,自己和十塊錢吵了一架。

不是大吵,單看程度的話,只是互相來回的幾句摩擦 ─ 卻讓這兩個人在接下來一個多月的寒假裡,對於彼此,幾乎是音訊全無。

直到,這封兩天前的手機短訊:

 

白,後天我生日  哈哈 帶黑框妹一起來吧 時間地點是...

 

怎麼可能會忘記?早已在心裡惦記著的這個日子。然而,一個月的時間裡面,好幾次好幾次,他拿起手機,撥了號碼,卻總是按不下那顆綠色的發話鍵,所以又放下。

到底是怎麼了呢?

 

還好總算,收到這條簡訊。

鬆口氣的笑,小鼻子小眼睛的笑。在心頭盼望的他終於笑了,那天的情景,卻也再次浮上。

當時,為何會這麼衝動呢?想想,是講話太衝的自己不對?

 

「但,這不能怪我啊!不能怪我吧?」

 

不能怪我吧?

 

 

 

 

「白,。原來二一不是二十一號的意思!...真腸君的腳,哈雷路亞,這

些!這些都是桌子...

 

「你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可是,就真的是...白皮,這太不可思...

 

我跟你說不想聽你是聽不懂嗎!

「你,你這麼大聲幹麻啊?...喂,你去哪?

 

你不會去問『未來的你』啊!

 

 

抬起頭,灰濛濛的天色越來越暗,退回騎樓裡的白皮想起自己沒有帶傘,他看了看錶,皺眉,早到了十分鐘。

如果,能如自己所發的簡訊裡一般自然那該有多好 ─

 

 

什麼黑框妹啦?嘖嘖  OK啦!到時候見囉!

 

 

 

 

 

 

「哈,你是白皮吧,

 

嗯,白皮同學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哈哈。」

 

 

無論是看到的,或是聽到的,這不真實的眼前。

 

她坐下

坐在自己的對面,四人桌空出的位子 ─ 原本以為那是炸哥的位子。

 

「這,這也是我的高中同學,叫他三畝就可,可以了。」吞口水,微微顫抖的聲音有一點斷續,,勉強控制住自己可能六神無主的表情,這些細節都在白皮的眼裡。雖然,這個小個子算是已經進步很多了。

原來啊。」白皮想,也不難解釋剛剛的,他的行徑剛剛,從進餐廳到,她還沒出現的的這五分鐘裡,他什麼話都沒說,不是沉默,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和沉默沒有分別。以前,他絕對不是這副模樣,還記得一年前的這一天,一見面的他就大聲嚷嚷:「厚,妹呢?白皮,你這樣不行,很不行耶。朋友生日,一個妹都沒有,算什麼慶祝啊,哭哭!」

 

記得可清楚了。

 

剛才,五分鐘裡,白皮感到顧忌,感到焦慮,因為這不尋常的平靜表情。

用分秒來衡量時間,是不完全正確的,畢竟,感覺是無法量化的。五分鐘裡,也是不多話的白皮想,「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時間?」他想自己是不是要把禮物先拿出來?微笑地說一聲:「生日快樂。

或者再加上一句? ─ 「過去的事咱們就別提了。

 

不。

或許,盡在不言中的默契,是最好的方式。何況如果加上這句,只怕讓三畝納悶,雖然他總是不在狀況內,可是一但涉入,那事情的發展就很難預料,更難收拾。剛才的五分鐘裡,都是他的聲音這個睜大眼睛的小胖子,現在他嘴巴開開地笑著:「啊,妳好妳好!天啊,我要哭了,我們吃飯多久沒有女生了啊!」

 

原來啊,原來不是啊。原來我的顧慮擔心是無謂的。

 

 

 

她坐下

 

「你好啊!嘻,你們的外號都好特別喔!叫山姆,是因為英文名字是Sam

  關係嗎?」

三畝遲疑了一下,他總是慢一拍(有的時候會兩拍),於是白皮說話了。

「不是『山~~~姆』,是『三~~~畝』,是『三』~~,不是『山』~~~,是『三

  畝山坡地』的『三』,不是『三畝山坡地』的『山』!三畝,你要好好介

  紹自己才是啊!快說你的故事!」。

 

「都馬你們在亂說,可惡,講到後來就變真的一樣!很無聊耶。都是十塊錢啦!」指著對面的十塊錢,三畝說,臉頰紅了起來。

「關,關我什麼事?」十塊錢也指了指自己。

 

「對哩,就是你。最一開始就是你先叫的。」

「我?」

 

「對哩對哩對哩,不是你是誰

「我,我我說什麼?」

 

「裝傻!你裝傻!你總是亂說我。」

「我裝什麼啦!最好最好是我亂說啦!」音量變大,十塊錢的身體往前傾。

 

「你‧亂‧說!」好久沒看到三畝,卻更久沒看到他如此欠扁的臉。

 

 

 

最好!最好是啦!高中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小胖同學常說自己多有錢多有錢,家裡原本在哪裡有塊地,伊呀伊呀有,共,三畝,三畝,三畝!可是後來被徵收蓋學校,蓋了什麼學校呢,說巧不巧,就是我們的高中!然後,這個小胖同學,只要肚子餓就會說什麼,我們現在走的操場,本來是他家的步道,或是在打球的時候,會說這裡本來是他家的籃球場等之類的話,然後,向他可憐的同學收取使用費,滿足他那小小小小的口腹,久而久之,我們就叫他,三畝。這樣,他也不用一直提醒我們這件事情。喔,妳問我們念什麼高中喔,我們念三畝高中,校長叫做三畝!他的臉有多大,三畝大!」

歪打正著的激將法?十塊錢的口齒恢復,甚至可能超過平時的伶俐,是犀利!他耳根發紅,上氣不接下氣,擺明是豁出去的樣子,也難怪 ─

到底是在她的面前。

 

 

「你亂講,你不應該!我哪有要你們請客的說,好...好吧,偶爾飲料而

  已,可是,我請的才多好不好!不要以為只有你會說喔!嗯,同學,妳知

  道為什麼我們叫他十塊錢嗎?」怎麼能示弱,三畝奮力反擊。

 

「我不知道耶!可是,我好想知道喔!可以告訴我嗎?」她的這句話,出乎

意料地防不慎防 ─ 這下子十塊錢更沒有辦法阻止那張胖嘟嘟的小嘴了。

 

「好哩!為什麼要叫做十塊錢呢?因為他有次搭公車的時候只丟了兩塊,就

  趕快跑下車,那個司機阿伯就在後面一直喊,『少十塊,你給我回來!十

  塊錢,給我回來!』笑死我啦!窩呵呵窩呵呵。」

 

「哈哈哈!很像還有一個版本是,因為他每次都向我們借十塊,可是都沒還,

所以,我們就開始叫他『十塊錢』啊!」

 

「最,最,最好是我沒還!你們...

 

「侯~~~~『混』什麼啊?」像是抓到了小辮子的三畝滿臉笑意,這場決鬥,沒想到因為白皮的小小攪局,決定了勝負。然後,一桌四人都笑了。演變成現在的情況,是沒有人可以料想到的吧?

 

 

至少,絕對是那兩個人沒有想到的。

 

為什麼會提到這些好久前的故事呢?這些老班底 ─ 差了一個就湊齊,也是七個年頭,十塊,三畝,還有炸哥。

白皮笑的很開心,一個多月以來這是難得的開懷。

 

 

「那白皮呢,哈,白皮同學的由來呢?」對面的她問著,擦了擦眼角。

 

「哈,多虧她了。多虧,星期三小姐」白皮笑,雖然該是自己出糗的時間了。

 

 

 

 

 

 

大雨稀哩嘩啦。

比剛才更黑的天空,抬頭,不能找到微亮的遠方。

僅僅兩個小時的時間,外頭的世界已經無法辨識。大點大點的雨滴,與其說是從天降下在地表上彈起,不如說,是從地表裡一口氣竄沖到天上 ─ 所以,怎麼能看到圈圈漣漪?如果真的有幾個,也早被漩渦吞噬了吧。一剎那的呼嘯,濺起大大的水花,像是海嘯。

 

走不了了。

 

帶了傘的三畝說自己可以回家幫白皮帶把傘過來。笑他傻,白皮說,這樣子倒不如送他去火車站還比較快,三畝住的地方就在車站附近,雖然和直接往車站的方向有一點不同。可是,如果下火車還在下雨,該怎麼辦?面對三畝的問題,白皮揶揄著說他發憤用功之餘卻沒有忘記朋友,考試一定會有保佑!

「咦?等等,這不是我的傘嗎?怎麼會在你這。

「有嗎?...對耶!」欲蓋彌彰的傻笑,雖然三畝應該也是現在才發現。

 

「所以就先送他回家,再去搭車吧。」看著這把傘,再看看三畝,白皮做好了溼透半邊的準備。

離開騎樓,轉進巷子,離三畝的小公寓,大約還有一百公尺,還是兩百?沒差,走了幾步,白皮感覺三畝最先的提議可能是正確的 ─ 雨水從他的鬢角滑下,下巴,然後脖子,嗯,這絕對不會只有『半邊』而已啊。耳邊出現隆隆的雷聲,腳步卻沒有加快,如此狀態下的鞋子,避開水坑已經毫無意義。

 

走的快,只會加劇褲子的慘狀。

再次,從後方傳來雷聲,感到如此接近,因為參雜笑聲,環抱著包包的三畝笑。

「嘻有妹真好耶!哈,都不一樣了的說!」三畝繼續說,「帶女生來吃飯,還有像是『我要送她去坐車。』這種話,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啊!好羨慕喔!十塊錢怎麼會講出這種話,我不信!我不信啊!啊啊啊啊!我不相信!白皮你相信嗎?你相信嗎?你相信嗎?

 

 

「我相信。

 

 

白皮說,突然停下,他正經八百地看著三畝,然後慢慢的吐出四個字 ─ 怎.麼.可.能!」看著對方他們大笑,在這片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白茫裡,他們走著,慢慢地隱沒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笑聲中。

 

大雨稀哩嘩啦;小批哩啪啦。

 

 

 

 

 

<我們的發達之路>  二十一、生日驚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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